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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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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定侯夫人和宋衍熙說定後, 便將去忠勇侯府提親提上了日程。

當然, 她雖是當家主母, 可一家之主還是嘉定侯, 還需要和嘉定侯商量一番。

無奈嘉定侯最近不知道在外面忙的什麽,早出晚歸,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,事情就這麽耽擱了幾天。

好不容易有一日嘉定侯在家沒有外出, 嘉定侯夫人便立刻親自去了外書房和他商量此事。

嘉定侯埋首在一堆公文中,聽完她的話,頭也不擡地道:“林家的小姑娘自然是好的,只是此事你也不用操之過急。”

看到老夫這漠不關心的模樣,嘉定侯夫人氣不打一處來, 上前按住他的公文,道:“什麽叫不用操之過急?衍熙如今多大了你不清楚?且他如今成了太子伴讀, 不少人家盯著東宮這塊肥肉, 想拿我們衍熙當跳板,不先把他的親事敲定,讓我怎麽放心?”

嘉定侯捏了捏發痛的眉心, 頭疼道:“要不說你是後宅婦人, 見識短淺呢?眼下我們家和忠勇侯府都在謀大事啊。”

“什麽大事?”嘉定侯夫人連忙問道,“你最近神神秘秘的,問你在忙什麽你又不肯說!”

嘉定侯揮手屏退了下人,而後才開口道:“我和忠勇侯都是先帝時期軍功起家的,到了當今登記, 已有許多年毫無表現,兩家都式微了。此番邊關戰事吃緊,若不趁機謀個差事,立下戰功,往後我們兩家怕是在京中要毫無立足之地了!”

嘉定侯夫人驚呼出聲,焦急道:“你和忠勇侯爺都多大年紀了,還想著親上前線?你們……”不要命啦。後半句話她沒敢說完。

嘉定侯不悅地看了她一眼,道:“我們兩家的子嗣裏都沒有能走軍功路子的,若我們兩個老的不再出些力氣,子孫後輩的路豈不是越來越難走?”

忠勇侯只有林玉澤一個兒子,林玉澤文不成武不就,忠勇侯也是沒辦法,到了這個年紀還想著再掙一些軍功為他鋪路。可自家三個兒子,不說人中龍鳳,卻也都是出挑、不用人操心的。嘉定侯夫人實在不明白為什麽自家老夫這個年紀了,還要去戰場上拼命。

嘉定侯看出了他的心思,道:“咱家三個兒子確實都是好的,可老大在吏部待了那麽些年,都沒能升上去。老二就更不用說了,在大理寺話都說不上。老三運氣好,進了東宮,可太子以後的核心班子裏都是家世一等一的子弟,未必能有他的位子。我若不在現在為她們掙上一掙,怕是他們以後就如此蠅營狗茍一生了。”

在京城,出挑的人才多如牛毛,就更不用說當今更願意重用科舉出身的寒門學子。這些家世不顯的世家子弟,想出頭真的是難如登天。

明白了嘉定侯的良苦用心,嘉定侯夫人也是忍不住嘆息,“那你的意思是,等你和忠勇侯謀下差事後,咱們兩家再議親?”

嘉定侯點點頭,道:“不會太久的,入夏之前就能定下來。”

此時已經四月,入夏近在眼前,嘉定侯夫人遂也不再心急。

*****

林錦儀是不知道嘉定侯府人的一番盤算,自從她直接在蘇氏面前拒絕談起自己的親事後,蘇氏便不再提起這個了。

五月末,邊關傳來捷報,說是膠著的戰局終於有了新動向,蕭潛一舉破了對面八萬大軍的布防,將韃靼大軍擊退五十裏。

然而前線到底只有五萬大軍,以寡敵眾,傷亡嚴重,連蕭潛都身中一箭,傷勢兇險。

初戰告捷,豐慶帝龍心大悅,當即下旨增調糧草和兵馬過去。

嘉定侯便成了此番的糧草押運官。忠勇侯被封為了糧草督運。

忠勇侯奔走了許久,終於得到此番機會,一時激動地親自入宮謝旨。

而忠勇侯府裏,不用於忠勇侯的喜形於色,一家子都是一臉迷茫。

他們根本不知道忠勇侯此前的奔走是為了這個啊!

順和堂裏,忠勇侯夫人、蘇氏、林玉澤、林錦儀和林博志鄭皎月夫婦領完了旨,便寂靜無聲地待在一起。

許久之後,林玉澤首先打破了沈默,他試探性地問忠勇侯夫人道:“娘,這事兒您事先知道嗎?”

忠勇侯夫人氣的直拍桌子,“你爹這個老匹夫,將我都蒙在了鼓裏,我問起來他總是找話搪塞我,我從哪裏知道?!”

蘇氏忙讓丫鬟沏了熱茶過啦,親自端給忠勇侯夫人,道:“您先別急,公爹做事也是有分寸的。之前沒說,怕是覺得不一定能成。”

忠勇侯夫人喝了兩口熱茶,總算是壓下心頭一口惡氣,道:“我能不急嗎?你公爹都六十好幾的人了,這回雖說是糧草督運,可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,有哪個沒有危險的?他便是不為自己想想,也該為我想想,過了那麽些年擔驚受怕、也不能寐的日子,以為到現在可以安享晚年,他卻來這麽一手……”

忠勇侯夫人越說越難受,不禁老淚縱橫。

蘇氏拿了帕子給她拭淚,一時也是忍不住嘆息。他那公爹真的瞞的太好了,一家子接到聖旨的時候都懵了。雖然她也能明白公爹是想為自己不成器的夫君再掙一些功勳,可自家人也不是那等祈求何等富貴的人,只不過求個安穩度日……用老邁的老父拼來的功勳,便是林玉澤也不會安心享用這份榮華。

林錦儀作為小輩,此時便插不上話了。她不禁看了一眼她爹,她爹正低著頭垂著雙手,仿佛一個犯了錯的孩子。

連她都知道,忠勇侯這般拼命,說到底為的還是他。

聖旨已下,木已成舟,便是林家人再不情願,也無濟於事。

未幾,忠勇侯從宮中回來,蘇氏和林玉澤等人便從順和堂退了出來,讓忠勇侯夫婦說話。

裏頭說了什麽,他們在外頭一點兒都沒聽到,只聽到忠勇侯夫人氣的摔了個杯子。

沒多會兒,忠勇侯笑呵呵地從屋裏出來了,胸口的衣襟處一大片水漬,還帶著茶葉,顯然是被茶杯砸的。

他拍了拍林玉澤的肩膀,道:“你跟我來書房,我有話同你說。”

林玉澤點頭應下,知道這是老父走前要將一家子托付給自己,不禁也是紅了眼眶。

林錦儀的喉嚨裏像是堵了團棉花,心中酸澀,眼眶發熱,若不是家人都在,都要哭上一場了。

忠勇侯帶著林玉澤經過她身邊,忽然便站住了腳,笑道:“小阿錦這是舍不得祖父呢?”

林錦儀無言地點了點頭。

忠勇侯便繼續道:“祖父十天後就要前往邊關了,再那之前,我們小阿錦求個平安符給祖父可好?”

林錦儀忍住淚意,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
皇覺寺的符文向來最是出名,林錦儀第二日就準備上山。

蘇氏要在家裏照應忠勇侯夫人,便不能和她一同前往,只讓鄭皎月相陪。

林錦儀上一回上落青山的時候,還有心思欣賞沿途景色,此番卻是興致缺缺,上了馬車上便不說話了。

鄭皎月知道她心中難受,也很識趣兒地沒有多言,只是時不時讓她用些點心和茶水。

時已入夏,天氣炎熱起來,落青山上雖仍有些香客,到底人也不多了。

到了山下,千絲準備著人去雇輕轎,卻被林錦儀攔下了。

林錦儀道:“此番既然是來為祖父求平安符,便不能再貪圖省力便捷了。”言下之意,就是要徒步上山了。

鄭皎月雖然同忠勇侯還談不上什麽深厚感情,但到底是當人孫媳婦,這時自然也要表表孝心,當下便也說和林錦儀一道徒步上山。

轎夫們腳程快,上一回林錦儀上山不過用了兩刻多鐘,此番她自己走來,兩刻鐘後卻不過到了半山腰。

林錦儀和鄭皎月平時都是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的嬌客,此時坐在半山腰的涼亭裏,已都是汗流浹背,力有不逮。

喝過水休息過一會兒後,林錦儀便又站起身道:“嫂嫂在這裏歇一會兒,我先上去吧。”

鄭皎月也掙紮著站起身來,“我們本就是一道來的,還是一起上去吧。”

林錦儀看鄭皎月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,不忍道:“嫂嫂體力不濟,不用強撐,再次休整一番,或是讓人去雇輕轎再上山便是。”

鄭皎月是真心想陪著她一道走上山的,但無奈確實是走不動了,便不再強撐,點頭道:“那你多帶些人去,註意安全,我一會兒便上去同你匯合。”

林錦儀點點頭,將侍衛分成兩班,就這麽帶著人繼續往山徑上去了。

大約又過了兩刻鐘,林錦儀終於滿頭是汗地到了皇覺寺。

守著門口的小沙彌見她似乎很是吃力,十分好心地道:“這位女施主似乎身體不適,可要去廂房休整一二?”

這小沙彌不過六七歲,卻工工整整地穿著一身僧袍,說起話來也是一板一眼。

林錦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光頭,道:“那就謝過小師傅了。”

小沙彌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,蹬蹬蹬往後連退幾步,口中道:“女施主不可無禮!”

林錦儀不覺莞爾道:“是我無禮了,還請小師傅不要見怪。”

小沙彌紅著臉應了一聲,帶著林錦儀往廂房去了。

*****

黃覺寺方丈大師的禪房裏,蕭潛肩膀處還幫著一圈紮眼的繃帶,正側臥著和方丈對弈。

靜謐無聲的空間裏,只聞落子聲。

忽然門口輕響,王潼在外稟報道:“王爺,您等的人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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